第二卷·蛮舞宴歌 第一章(第2/9页)
拔山河的伟丈夫,单骑冲临敌方如林的刀戟时,他不动声色,如同恒日横过天际;但当铁甲蒙上白色的冰霜,战马低头在马棚里打盹,他就失去了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我数次看到他在黑暗的殿堂里长长地一口又一口地呼气,呼出的白气像龙一样萦绕着空气里,他的目光和赤蛮一样发狂。只有一个女人把冰冷的长胳膊放在他的额头上的时候,他才会慢慢平静下来。只是那个女人已经不是舞裳妃了。舞裳妃有几次在楚叶面前,在这个和她一样来自遥远的蛮舞草原的女人面前,对着镜子发呆。“我是不是老了?”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眼角的皱纹,低低地问,那声音像是问楚叶,又像是问自己。“公主还是像刚出阁的时候那么漂亮呢,那时候的人都说,北陆最漂亮的女人也比不上蛮舞的美女,可是蛮舞最漂亮的女人也比不上公主你啊。”舞裳妃愣愣地对着圆如明月的铜镜:“可是我听说最美的蛮舞女人,已经变成了云萤那个小丫头啦。”她出了一会儿神,继续说,“这会儿她和我出阁的时候一样,也是十五岁呢。”夜里,在斡耳朵的偏殿里,博士长孙鸿卢会给诸位王孙公子开课讲授史经精要。除非战事紧要,或有其他重要事务耽搁,瀛棘的王子们夜夜都要来做这份功课。这也是瀛棘从东陆学来的事体之一。只有我二哥瀛台白从小就逃课,他说:“男儿当横行天下,谁能端坐读书,当个老博士?”瀛棘王打了他几回,也没办法让他把手放在书卷上,最后只好罢了。虽然此刻瀛棘王已经下令摒弃东陆的习气,却并未把这每夜一次的讲经惯例取消,舞裳妃则督导更严,没有多余的房间,就把课堂设在王子们日常起居的偏殿里。为了节约木柴,其他的卡宏只在中心的火塘里保持着微弱的火时,这里却是灯火通明,火塘撩拔得火热,四面高竖着六根松明火把,五根插在长墙上,一根插在长孙鸿卢的讲台上。这位老博士总是借机在讲史中搀杂进他对诗词歌赋的偏爱,他总是刚说起某场重要的攻防战,说到双方的用兵布阵的优缺之时,突然就把书一扔,滔滔不绝地颂唱起那些歌咏死在战场上的伟大英雄和战士的华丽骈文和长诗。虽然缺乏书籍,这个老家伙却能把整篇整篇的带着华美音韵的长诗背诵下来。他开始背这些诗的时候,双目看天,忽而嗔目,忽而大笑,神态不能自已,仿佛忘了自己是谁似的。
每当这时候,我三哥瀛台合就低笑一声,自己翻起书来;我四哥瀛台彼就转过脖子,偷看边上掌烛的小女孩;我五哥瀛台乐则趴在桌子上昏昏睡去。昆天王的两个公子有时也会到这儿来上课,他们总是酒气熏天地挤在一起,眼光闪动,东看西